2018年2月22日

滑雪、當下與和諧

新年將近,和大家分享上週在中國的白色時光。一月中,結束了在河南南陽的社會優律司美工作坊之後,就到鄰近的伏牛山去滑雪。滑雪帶來很多頭腦無法預先、判斷的事件,使我非常鮮活的活著,不然就要跌倒。

滑雪時正巧遇見入冬以來第二次大雪,山路被封,只好待在山上,竟然把單板練成了。你問我學會滑雪了沒?我只能說,能夠這樣滑,或是摔跤時優雅一點。其實雪的鬆軟,讓摔跤一點都不痛。有時摔跤後靜靜坐在這裡,看著這白色世界﹐便是靜安。

滑雪的時候,時間過的飛快,三個小時的時間眨眼就過。只因自己必須全神貫注,貫注在支配、喚醒自己的身體,和雪地生成動態的和諧。在這和諧之上,才叫滑雪,不然就是一次次的用前面或是用後面(用手掌或是屁股)回到地上。某方面來說我變的很無能,尤其是看著教練在雪坡上渾然天成的如風動、如葉止的時候。才意識到,人能夠自由的移動身體是件多幸運的事,無論滑雪或走路。

滑雪很像掌著舵在海面上航行。下坡時初學者要有一腳前、一腳後。重心要放在前面的腳,後面的腳才能自由的如槳轉動,調整方向。在優律司美中這樣練習三元步伐是容易的,但是滑雪非常的考驗,尤其是一次次的挫折、巨浪來挑戰你時。


的確滑雪其實無法思考,是身體自己能自動的在雪上移動中「知道」如何調整。但現代人傾向以先理解再行動,而滑雪則是挑戰了這個生活慣性。另外,也看見身體的慣性是如何的被過去的習慣所塑造,被文明制約,被恐懼控制。知道「重心要放在前面的腳」怎麼做,以及敢不敢做「放在前腳也意謂著,下坡時直接面對著向自己俯衝過來的一切,沒有保護,只有自己」,完完全全是兩回事。


在滑雪上,自己的意識和身體的慣性之間,有著巨大的鴻溝。無論你是怎麼聰明的人,遇見自己身體的慣性,才會發現聰明的無能。身體慣性無法被立即更改,只能被察覺,從而吃力的指揮、支配自己的身體去調整。而隔天通常能有些許變化,感覺的到慣性在軟化、能被調整一點兒了。這樣全神的在身體上工作,讓我更深刻的活著。看見,以往是多麼活在頭腦的創造,而多麼忽略了身體的潛能。這也改變了我的一個強烈慣性,讓自己更活在身體裡,而不再是頭腦裡了。這可是非常巨大的變化!最讓我高興的是,看見自己聰明的無能時,身體在調適、醒覺,開發著新的能力來因應新的環境,同時我也願意放下,才能讓新的可能性浮現、成為真實的一部分。



每一次站在平地,繫好滑雪板,面對腳下長達一公里雪坡,常常讓我心生恐懼,有如「不赴死無以前進」。但是最後結束滑雪(既使搭配著幾次的摔跤),回看著我曾經穿越的這雪道,心生起難以言喻的滿足,有如新生。我還活著!而且做的還不錯!這樣的感受。每次出發,看著即將去經驗的這旅程,都激發、生成新的「面對」狀態,對我來說是種新的活著品質。如此的面對一切,逐漸坦然無懼,願赴死有新生。

這狀態予我是個天賜的禮物。我理解到,其實每個,投入或行動,每一天,如果全然的去投身、專注,都是赴死。而行動結束或一天結束時的回看,彷彿新生。這種「在當下」帶給我力量,放下牽絆與掛念,以及來自害怕的分析考量,身心靈合一地,行動。

而越多的在行動中活著,就越少的在思考中停留,這是目前我需要的:在生命中,經驗、學習。


滑雪當下,最強烈的感覺是「面對眾多的複雜性與不確定性」時,保持身體的彈性與靈活就特別重要,不然就要跌倒。這讓我特別的醒覺於當下這個時空,隨時察覺變化的出現,全身地去調整。如此的在當下,許多感官都敏銳起來,感受的到腳跟、腳弓與腳尖的輕微轉移重心帶來的變化。一切的動作從腳傳遞向上,經過膝蓋、髖部再入肩手。這讓我理解冬天滑雪的好處,氣往下沈入雙腳,在不大的動作中溫養著;同時外界的流動中感受自己的姿態,嘗試找到適合的速度來轉向。

在滑雪中,在滿滿的白色世界中,我進入了自己內核的寧靜。在寧靜中感受、聆聽,自然而然的流動,猶如午後的陽光灑落。

沒有留言: